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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錦瑟》全詩賞析多篇

李商隱《錦瑟》全詩賞析多篇

李商隱《錦瑟》全詩賞析多篇

句解: 篇一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錦瑟”,指裝飾精美、繪有錦繡般美麗花紋的瑟。詩人以“錦”形容,可能和詩家慣用“瑤琴”來指琴一樣,是取其字面的華麗。“無端”,也就是沒來由,無緣無故。“五十弦”,《史記·封禪書》有“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的記載。後世的瑟以二十五絃為普遍。在李商隱的詩中,“五十弦”是寫瑟常用的泛語,如“因令五十絲,中道分宮徵”、“雨打湘靈五十弦”等等。“五十”是用古制,或暗含多之意。瑟本來就有那麼多弦,但詩人卻要埋怨它:錦瑟啊,你平白無故為何有這麼多弦!這是詩人的“痴語”,看起來不講道理,表達的是一種未曾明言的情緒。每弦每節,都令人懷思美好的年華。

瑟的尾部,每一根弦都有一個柱狀的物體支撐,可以移動用來調整絃音的高低,稱為“柱”。“一弦一柱”,意即一音一節,指每一聲瑟音。幾十根弦的瑟,彈奏起來必定聲音繁複,而這樣的旋律總是容易令聽者動情。詩人不由感歎道:每弦每節,都令人懷思美好的年華。也許正因為這瑟音讓詩人思緒萬千,不能自持,所以他才會去埋怨它的弦太多了吧。從這裏我們看出,詩人是借瑟弦之多寫自己的情之多。不管是逝去的美好年華,還是一生悲歡離合、失意蹉跎,詩人的感慨實在太多太深,音樂不過是誘因而已。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這兩句是説詩人心像莊子,為蝴蝶曉夢而迷惘;又像望帝化杜鵑,寄託春心哀怨。

此聯前句用了《莊子·齊物論》中的典故。莊子曾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逍遙自在地飛舞,醒來後自問道,不知是我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曉夢”,清晨的夢,表示夢境短暫。後一句的典故出自《蜀記》,説蜀國國王杜宇不幸國亡身死,死後靈魂化作杜鵑,因為懷念故國,每到暮春時節就苦苦哀鳴,以至口中啼血。“望帝”,即杜宇。“春心”,是指因春色而引起的傷感之情。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聯前一句把幾個典故揉合在一起:古代認為海里的蚌珠隨月亮盈虧而有圓缺變化,故將“月明”和“珠”聯繫起來;又傳説珍珠是由海里鮫人(神話中的人魚)的眼淚變成的,於是將“珠”和“淚”又聯繫起來;另有“滄海遺珠”的成語比喻埋沒人才

後一句的用典有不同的説法。一説“藍田”是指藍田山,又叫玉山,在今陝西藍田縣,是著名的玉產地。古人認為寶玉埋藏之地有一種一般目力所不能見的“氣”。此山為暖日照耀,藴藏其中的玉氣冉冉上騰,但美玉的精氣遠察如在,近觀卻無。這代表了一種美好的理想之景,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無法接近的。另一種説法認為出自魏晉小説《錄異傳》,講的是一個非常悽美的愛情故事。吳王夫差的小女兒名叫玉,與一個名叫韓重的青年相戀,但是吳王發怒不許,小玉鬱郁而死。有一天,忽然有人看見小玉在鏡前梳粧,夫差上前去抱她,小玉卻像煙一樣消失了。

此聯和上聯共用了四個典故,向我們呈現了不同的意境和情緒。莊生夢蝶,是人生的恍惚和迷惘;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尋的執著;滄海鮫淚,具有一種闊大的寂寥;藍田日暖,傳達了温暖而朦朧的歡樂。詩人從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樣的神奇、空靈,他的心靈向我們緩緩開啟,華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觸等皆融於其中,卻只可意會不可言説。

這也是《錦瑟》詩中最難解的四句。詩人把四個看起來並不相關的典故用一種奇特的方式組合起來,筆觸輕靈,以虛馭實,沒有把用典的深意泄露出一絲一毫。中唐詩人戴叔倫説:“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形容詩歌意境的優美而又不可捉摸。這首詩也正是如此。正因為不可捉摸,所以歷來企圖用具體的事實坐實詩人用典寓意的努力最終都沒有成功。不論是“悼亡説”、“音樂説”還是其他説法,也不管論述得如何充分,和詩歌自身給我們的感受比起來,總是令人有言不盡意的感覺。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兩句與起首的兩句呼應並結束全詩,意思是説這些情事在發生的當時就已經叫人不勝悵惘,哪能等到今天再來作回憶呢。親歷時就覺得人生如夢,追憶時更覺夢如人生,這雙重的虛幻感,無比深切地傳達了詩人的悵惘和感傷之情。只能像望帝託身杜鵑那樣,化作無盡的哀鳴。“可”,豈。

詞句註釋 篇二

⑴錦瑟:裝飾華美的瑟。瑟,撥絃樂器,通常二十五絃。

⑵無端:無緣無故,生來就如此。猶何故。怨怪之詞。五十弦:這裏是託古之詞。作者的原意,當也是説錦瑟本應是二十五絃。

⑶柱:樂器上用以架弦的小木柱,也叫“碼子”。

⑷“莊生”句:《莊子·齊物論》:“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李商隱此引莊周夢蝶故事,以言人生如夢,往事如煙之意。

⑸“望帝”句:《華陽國志·蜀志》:“杜宇稱帝,號曰望帝。……其相開明,決玉壘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堯舜禪授之義,遂禪位於開明。帝升西山隱焉。時適二月,子鵑鳥鳴,故蜀人悲子鵑鳥鳴也。”子鵑即杜鵑,又名子規。

⑹滄海:大海。海色青蒼,故名。珠有淚:《博物志》:“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績織,其眼泣則能出珠。”

⑺藍田:山名。《元和郡縣誌》:“關內道京兆府藍田縣:藍田山,一名玉山,在縣東二十八里。”

⑻可待:豈待,哪裏等到。

⑼只是:猶“止是”“僅是”,有“就是”“正是”之意。

原文 篇三

《錦瑟》

李商隱

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

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時已惘然。

白話譯文 篇四

精美的瑟為什麼竟有五十根弦,一弦一柱都叫我追憶青春年華。

莊周翩翩起舞睡夢中化為蝴蝶,望帝把自己的幽恨託身於杜鵑。

明月滄海鮫人流下了滴滴眼淚,藍田日暖玉石才能夠化作青煙。

此時此景為什麼要現在才追憶,只因為當時心中只是一片茫然。

賞析 篇五

《錦瑟》,是李商隱的代表作,愛詩的無不樂道喜吟,堪稱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講解的一篇難詩。自宋元以來,揣測紛紛,莫衷一是。

詩題“錦瑟”,是用了起句的頭二個字。舊説中,原有認為這是詠物詩的,但近來註解家似乎都主張:這首詩與瑟事無關,實是一篇借瑟以隱題的“無題”之作。我認為,它確是不同於一般的詠物體,可也並非只是單純“截取首二字”以發端比興而與字面毫無交涉的無題詩。它所寫的情事分明是與瑟相關的。

起聯兩句,從來的注家也多有誤會,認為據此可以判明此篇作時,詩人已“行年五十”,或“年近五十”,故爾云云。其實不然。“無端”,猶言“沒來由地”、“平白無故地”。此詩人之痴語也。錦瑟本來就有那麼多弦,這並無“不是”或“過錯”;詩人卻硬來埋怨它:錦瑟呀,你幹什麼要有這麼多條弦?瑟,到底原有多少條弦,到李商隱時代又實有多少條弦,其實都不必“考證”,詩人不過藉以遣詞見意而已。據記載,古瑟五十弦,所以玉溪寫瑟,常用“五十”之數,如“雨打湘靈五十弦”(《聽雨夢後作》),“因令五十絲,中道分宮徵”(《和鄭愚贈汝陽王孫家箏妓二十韻》),都可證明。此在詩人原無特殊用意。

“一弦一柱思華年”,關鍵在於“華年”二字。“一弦一柱”猶言一音一節。瑟具弦五十,音節最為繁富可知:其繁音促節,常令聽者難以為懷。詩人絕沒有讓人去死摳“數字”的意思。他是説:聆錦瑟之繁弦,思華年之往事;音繁而緒亂,悵惘以難言。所設“五十弦”,正為“製造氣氛”,以見往事之千重,情腸之九曲。要欣賞玉溪此詩,先宜領會斯旨,正不可膠柱而鼓瑟。宋詞人賀鑄説:“錦瑟年華誰與度?”(《青玉案》)金詩人元好問説:“佳人錦瑟怨華年!”(《論詩絕句三十首》)“華年”,正今語所謂美麗的青春。玉溪此詩最要緊的“主眼”端在華年盛景,所以“行年五十”這才追憶“四十九年”之説,實在不過是一種迂見罷了。

起聯用意既明,且看他下文如何承接。

頷聯的上句,用了《莊子》的一則寓言典故,説的是莊周夢見自己身化為蝶,栩栩然而飛,渾忘自家是“莊周”其人了;後來夢醒,自家仍然是莊周,不知蝴蝶已經何往。玉溪此句是寫:佳人錦瑟,一曲繁弦,驚醒了詩人的夢景,不復成寐。迷含迷失、離去、不至等義。試看他在《秋日晚思》中説:“枕寒莊蝶去”,去即離、逝,亦即他所謂迷者是。曉夢蝴蝶,雖出莊生,但一經玉溪運用,已經不止是一個“栩栩然”的問題了,這裏面隱約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緲的夢境。本聯下句中的望帝,是傳説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後來禪位退隱,不幸國亡身死,死後魂化為鳥,暮春啼苦,至於口中流血,其聲哀怨悽悲,動人心腑,名為杜鵑。杜宇啼春,這與錦瑟又有什麼關聯呢?原來,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詩人無限的悲感、難言的冤憤,如聞杜鵑之悽音,送春歸去。一個“託”字,不但寫了杜宇之託春心於杜鵑,也寫了佳人之託春心於錦瑟,手揮目送之間,花落水流之趣,詩人妙筆奇情,於此已然達到一個高潮。

看來,玉溪的“春心託杜鵑”,以冤禽託寫恨懷,而“佳人錦瑟怨華年”提出一個“怨”字,正是恰得其真實。玉溪之題詠錦瑟,非同一般閒情瑣緒,其中自有一段奇情深恨在。

律詩一過頷聯,“起”“承”之後,已到“轉”筆之時,筆到此間,大抵前面文情已然達到小小一頓之處,似結非結,含意待申。在此下面,點筆落墨,好像重新再“起”似的。其筆勢或如奇峯突起,或如藕斷絲連,或者推筆宕開,或者明緩暗緊……手法可以不盡相同,而神理脈絡,是有轉折而又始終貫注的。當此之際,玉溪就寫出了“滄海月明珠有淚”這一名句來。

珠生於蚌,蚌在於海,每當月明宵靜,蚌則向月張開,以養其珠,珠得月華,始極光瑩……這是美好的民間傳統之説。月本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淚以珠喻,自古為然,鮫人泣淚,顆顆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異景。如此,皎月落於滄海之間,明珠浴於淚波之界,月也,珠也,淚也,三耶一耶?一化三耶?三即一耶?在詩人筆下,已然形成一個難以分辨的妙境。我們讀唐人詩,一筆而能有如此豐富的內涵、奇麗的聯想的,舍玉溪實不多覯。

那麼,海月、淚珠和錦瑟是否也有什麼關聯可以尋味呢?錢起的詠瑟名句不是早就説“二十五絃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歸雁》)嗎?所以,瑟宜月夜,清怨尤深。如此,滄海月明之境,與瑟之關聯,不是可以窺探的的嗎?

對於詩人 玉溪來説,滄海月明這個境界,尤有特殊的身後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與河東公的“樂營置酒”之會,就寫出了“只將滄海月,高壓赤城霞”(《病中聞河東公樂營置酒口占寄上》)的句子。如此看來,他對此境,一方面於其高曠皓淨十分愛賞,一方面於其淒寒孤寂又十分感傷:一種複雜的難言的悵惘之懷,溢於言表。

整體賞析 篇六

詩題“錦瑟”,是用了起句的頭二個字。舊説中,原有認為這是詠物詩的,但註解家似乎都主張:這首詩與瑟事無關,實是一篇借瑟以隱題的“無題”之作。

首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樂器,琴有三絃、五絃,箏有十三絃,而“瑟”卻有五十弦。用這麼多弦,來抒發繁複之情感,該是多麼哀傷。古有泰帝與素女之典故,已是哀傷至極了。詩人以這個典故作為喻象,暗示自喻詩人與眾不同,別人只三絃、五絃,而詩人之瑟卻有五十弦之多。真是得天獨厚之天才。暗示他天賦極高,多愁善感,鋭敏幽微。比興用得多麼高妙。下一句,一弦一柱,追憶青春戀愛的年華。首聯總起,引領下文,以下都是追憶美好的青春。但又美景不長,令人失落惆悵。

頷聯的上句,用了《莊子》的一則寓言典故,説的是莊周夢見自己身化為蝶,栩栩然而飛,渾忘自家是莊周其人了;後來夢醒,自家仍然是莊周,不知蝴蝶已經何往。不知周之夢為蝴蝶,還是蝴蝶之夢為莊周。下句中的望帝,是傳説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後來禪位退隱,不幸國亡身死,死後魂化為鳥,暮春啼苦,至於口中流血,其聲哀怨悽悲,動人心腑,名為杜鵑。此聯二句,寫的是佳人錦瑟,一曲繁弦,驚醒了詩人的夢景,不復成寐。迷含迷失、離去、不至等義。隱約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緲的夢境。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詩人無限的悲感、難言的冤憤,如聞杜鵑之悽音,送春歸去。一個“託”字,不但寫了杜宇之託春心於杜鵑,也寫了佳人之託春心於錦瑟,手揮目送之間,花落水流之趣。詩人妙筆奇情,於此已然達到一個高潮。

律詩一過頷聯,“起”“承”之後,已到“轉”筆之時,筆到此間,大抵前面文情已然達到小小一頓之處,似結非結,含意待申。在此下面,點筆落墨,好像重新再“起”似的。其筆勢或如奇峯突起,或如藕斷絲連,或者推筆宕開,或者明緩暗緊,手法可以不盡相同,而神理脈絡,是有轉折而又始終貫注的。當此之際,詩人就寫出了“滄海月明珠有淚”這一名句來。

頸聯上句把幾個典故揉合在一起,珠生於蚌,蚌在於海,每當月明宵靜,蚌則向月張開,以養其珠,珠得月華,始極光瑩。這是美好的民間傳統之説。淚以珠喻,自古為然,鮫人泣淚,顆顆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異景。如此,皎月落於滄海之間,明珠浴於淚波之界,在詩人筆下,已然形成一個難以分辨的妙境。一筆而能有如此豐富的內涵、奇麗的。聯想的,實不多見。後一句的藍田滄海,也並非空穴來風。晚唐詩人司空圖,引過比他早的戴叔倫的一段話:“詩家美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這裏用來比喻的八個字,簡直和此詩頸聯下句的七個字一模一樣,足見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後來古籍失傳,竟難重覓出處。引戴語作解説,是否貼切,亦難斷言。晉代文學家陸機在他的《文賦》裏有一聯名句:“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藍田,山名,在今陝西藍田東南,是有名的產玉之地。此山為日光煦照,藴藏其中的玉氣(古人認為寶物都有一種一般目力所不能見的光氣),冉冉上騰,但美玉的精氣遠察如在,近觀卻無,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諸眉睫之下,這代表了一種異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無法親近的。詩中此句,正是在“韞玉山輝,懷珠川媚”的啟示和聯想下,用藍田日暖給上句滄海月明作出了對仗,造成了異樣鮮明強烈的對比。而就字面講,藍田對滄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為滄字本義是青色。詩人在詞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華和功力。對於詩人來説,滄海月明這個境界,尤有特殊的身後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與河東公的“樂營置酒”之會,就寫出了“只將滄海月,高壓赤城霞”(《病中聞河東公樂營置酒口占寄上》)的句子。如此看來,他對此境,一方面於其高曠皓淨十分愛賞,一方面於其淒寒孤寂又十分感傷:一種複雜的難言的悵惘之懷,溢於言表。

中間兩聯共用了四個典故,呈現了不同的意境和情緒。莊生夢蝶,是人生的恍惚和迷惘;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尋的執著;滄海鮫淚,具有一種闊大的寂寥;藍田日暖,傳達了温暖而朦朧的歡樂。詩人從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樣的神奇、空靈,他的心靈向讀者緩緩開啟,華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觸等皆融於其中,卻只可意會不可言説。

尾聯攏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與開端的“華年”相為呼應,筆勢未嘗閃遁。詩句是説:如此情懷,豈待今朝回憶始感無窮悵恨,即在當時早已是令人不勝惘惘了。對於一般普通人,往往是人到老年,追思以往:深憾青春易逝,功業無成,光陰虛度,碌碌無為而悔恨無窮。但天資聰敏的詩人,則事在當初,就早已先知先覺到了,卻無可奈何,無限之惘然若失。這就是詩人李商隱,借錦瑟而自況了。

李商隱一生經歷坎坷,有難言之痛,至苦之情,鬱結中懷,發為詩句,幽傷要眇,往復低徊,感染於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別詩中説:“庾信生多感,楊朱死有情;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送千牛李將軍赴闕五十韻》)則箏瑟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如謂錦瑟之詩中有生離死別之恨,恐怕也不能説是全出臆斷。

李商隱《錦瑟》賞析 篇七

千古詩謎《錦瑟》已選人新編高中語文課本,這是很能體現編者審美眼光的重要舉措,然而對這首最能激發學生想像、引發解讀興趣的傑作,課文註釋中卻只採取悼亡一説,雖然把它僅僅作為一首愛情詩來解讀不能説錯誤,但我認為這對學生深刻把握多角度理解這首詩是不利的,因此對這首詩的主旨詮釋及藝術特證做一些介紹與分析是十分必要的,因為這不僅可以擴大學生的視野,而且能夠提高學生感悟古典詩歌藝術韻味的能力。

一、主旨隱晦:詮釋學的困境

這是中國詩歌史上最難解的一首詩,金代大詩人元好問就曾感慨説:“望帝春心託杜鵑,佳人錦瑟怨華年。詩家總愛西昆好,只恨無人作鄭箋。”清代詩人王士幀也説:“一篇錦瑟解人難。”這首詩具有超越詮釋學的穿透與征服力量,千百年來它既膝隴晦澀,又家喻户曉,一直在激起人們欣賞探究的興趣,因此它又是解釋最分歧的一首詩,它似乎具有籠罩大地的可變性抒情結構,在它那七寶樓台光怪陸離的大廈中,人們不斷髮現它的新意。據不完全統計,到目前為止,詮釋《錦瑟》的文章多達一百五十餘篇,而且還不斷有人在進行新的探索。劉學鍇、餘恕誠著《李商隱詩歌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1月版)共收錄清代之前(含民國初年)的四十種解釋,加上今人錢錘書和他們自己的按語,一共是四十二種。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幾種:

1、詠令狐家青衣説;

2、詠瑟聲適怨清和説;

3、悼念亡委説;

4、自傷身世説;

5、自題詩集序詩説等。

這些説法中以“悼亡説”和“自傷説”最有名。劉。餘二師的解釋是承民國初年張採田的“自傷身世説”而來的,但他們拋棄了張氏解釋中的穿鑿附會成分,因而顯得更圓通,比較能為人們所接受。

先不妨總體上來把握一下全詩的大意:首聯“思華年”是一篇總綱。“無端”這個虛詞揭示迷茫情感的意緒總源。兩句大意是:錦瑟啊,你為什麼憑空白地有五十條弦呢?面對着弦弦柱柱彈奏的樂聲,我不禁追憶起自己的盛年光景來。頷聯用了兩個典故:一個是莊子夢中幻化成蝴蝶而人蝶兩茫;一個是望帝死後魂魄化為杜鵑啼血悲鳴。春心,應該指政治上。身世上傷痛的感情。兩句大意是:人生的變幻迷離,有如莊生夢蝶不知身世是人是蝶;人生的傷痛,有如望帝的傷春意緒,託杜鵑的悲鳴表達出來。腹聯壯麗多姿又云煙渺渺。前句用滄海鮫人之淚成珠的傳説,後句用中唐詩人戴叔倫“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的名言。大意是説;在慘淡的月夜,滄海之珠,帶着冰涼的淚水,猶似我身世的沉淪;而藍田的美玉在日光照耀下,又煙氣蒸騰,好像我的追求化作幻滅的雲煙。尾聯敍覺後之悟。可待是豈待之意,反潔副詞。恫然,指心中悽然失意的精神狀態,與首聯的“無端”相呼應。大意是:這些情思,這些感慨,哪裏需要等待今日追憶往事時才產生呢?就是在事情發生的當時早已令人不勝惘然,如今的追憶更是不堪回首了。

當然,不敢説這就是確解,因為其他各種説法也都有能自圓其説或不能融通之處。問題的關鍵可能並不在於對這首詩作出怎樣科學的解釋,而在於對這種詮釋困境作出詩學的超越。

當代學者劉學鍇先生在充分研究了李商隱詩歌解釋史上的分歧現象之後,提出了“融通眾解,不廢單解”的詩學主張。他認為如果緊緊抓住詩人明白揭示的全詩主意──因聞瑟而追憶華年不勝偶然,便不難發現許多異説原可以相容或相包,並在“思華年”而“惘然”這個基點上得到融通。歷代對此詩的解説,有一個大體的發展趨勢,即由單一具體走向綜合。抽象與虛泛。最早出現的詠令狐家青衣(婢女)説,託名蘇武的詠瑟聲説,都是把它的內涵理解得比較具體單一的。這兩説基本支配了宋元明三代。清代以來,隨着對義山詩研究的深人,悼亡、自傷身世、自述詩歌創作説紛起,對詩的內涵理解逐步擴大與虛化。到當代,一個明顯的趨勢是從象徵性境界或象徵性結構的角度將詩的內涵進一步虛化,有將頷、腹兩聯解為夢、幻、泡、影者,解為寫困惑、失落、幻化等惘然之情者,解為幻夢、寄託、失意無為者。隨着對內涵理解的由實趨虛,是各種歧説的相互滲透與吸收。這一發展軌跡反映了人們對義山這類意藴虛泛的詩歌認識的全面與深化。這首詩只要抓住“思華年”與“惘然”這個中心,將頷、腹兩聯所展現的迷幻、哀怨。悽寥、虛渺諸種象徵性境界,既看成錦瑟所奏出的音樂境界,又看成是詩人華年所歷的人生境界和思華年時不勝惘然的心靈境界。從最寬泛的意義上説,自傷身世説最能兼融眾説,華年身世之悲,迷幻哀怨悽寥虛渺諸境,既可包含悼亡之痛乃至其他愛情悲劇體驗,又可包含其以詩歌創作所着重表現的心靈境界。人生感受。以自傷身世為主軸,既可涵蓋悼亡説,又可旁通自述詩歌創作説,而詠瑟聲説也包含其中了。總之,含悼亡之痛的惘然自傷身世之情,因錦瑟的悲聲而起,借詩歌中展示的境界以傳,這也許可以作為融通眾多歧説的簡要概括。

這種詩學詮釋思路比較符合李商隱詩歌(意藴虛泛之作)創作的特徵,因為,其起始階段是觸緒多端,百感交集,而創作過程中在特定題材的歌詠中又融入了多方面的人生感受,創作完成後接收主體對同一作品的多側面感受與認識,又是千差萬別的。因而融通眾解實際上是還義山詩歌情感的本來面目,作者釀米成酒,由豐富的生活原料提純昇華為藝術真實、典型境界,解詩者不應該再將藴涵豐富的藝術境界指實為某一局部的生活依據。

二、比喻、用典象徵:朦朧多義的根源

要想認識把握《錦瑟》的特點和難處,首先要明白這首詩運用比喻。象徵和典故的藝術特徵。

先看比喻。一個正常的比喻一般有兩個方面構成,一方面是用來作比喻的形象或意象,叫喻象;一方面是被比喻的事物本身,叫喻體。如果只有本體,沒有喻象,就不成比喻,而如果只出現喻象,不出現本體,比喻就比較模糊朦朧。李商隱的詩歌常常大量出現帶比喻性的或象徵性的形象。意象,但被比喻象徵的本體,往往被埋伏起來,因此很難捉摸。像這首《錦瑟》就是這樣。第一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五十弦的錦瑟是個象喻,但喻什麼,它所喻的本體沒有交代。詩中跨過廠這個本體説錦瑟(作為喻象的錦瑟)使他“思華年”,引起了他的追憶和情思。丟掉了本體,而直接由喻象跨越到情思,這就造成了一種難以捉摸的朦朧之感,有人講錦瑟五十弦足自傷身世和年華,比喻自己“無端”到了五十歲;有人説,古來用琴瑟和諧比喻夫婦,瑟本二十五絃,現在成了五十弦,説明絃斷了,斷絃比喻妻子死了。於是出現廠“自傷身世”和“悼亡”説。第二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這又是兩個象喻,由兩個故事造成的意象,本體又沒有出現。在這種朦朧的象喻面前,持自傷説的認為,是説自己身世猶如一場夢幻,只有像杜鵑哀鳴一樣,把遺恨託之於詩歌;持悼亡説的則講莊子夢蝴蝶和望帝變杜鵑是身化異物,因此這兩個象喻仍然是暗示要死,表現那種悼亡傷痛的情緒。第三聯“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這兩句中,兩個喻象不僅本體仍然沒有出現,而且喻象本身出更朦朧。明月照大海,大海有遺珠,珠上有淚,這已經足夠模糊朦朧;藍田有美玉,美玉又生煙,這已經是純粹的意中之象,連畫面也難有了。這種喻象,自傷説認為大海遺珠比喻自己才不為世用,因而有淚,藍田日暖,良玉生煙,比喻只有文采,不可淹沒。悼亡説則認為珠有淚是傷痛的哭泣,玉生煙是喻玉體埋葬地下。

總之,這五個象喻具有如下三個特徵:

1、都隱藏了本體;

2、自身都帶有朦朧的多層次性質;

3、象喻間義沒有明確的邏輯上的聯繫。這與《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也不相同。“相見”詩中雖然比喻的本體也沒有出現,但那個愛情事件本身、那些纏綿的場面、那些外在形象多半還是有聯繫的,讓你看到一個相思離別的過程。而《錦瑟》這些象喻本身就不連貫。由此可見,《錦瑟》朦朧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李商隱所有的無題詩。

如果我們拋棄傳統的解詩思路,不去追求明確的寓意,不用形式邏輯去機械推淪,而從情緒上感情狀態上去把握,就會發現詩中這種象喻的形象裏面,又帶有濃烈的情思。作者那種感情狀態和那些象喻的形象融為一體了。錦瑟的一弦一柱中有無限的悵惘;莊生夢蝶中有迷惘的慨歎;杜鵑啼血與滄海珠淚中有悽惻的感傷;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則是一種渺茫的希望與迷茫的失望交錯糾結。可以説,詩人所要象喻的,也就是這種沉湎於回憶裏的迷們感傷情緒。可以説,作者以心象熔鑄物象,其情感狀態和喻象的本體同形同構,那些喻象就是他心象的外化。這些喻象、這些心象彷彿一個個畫面重疊、累積,上面又瀰漫着一層濃重的悵惘感傷的情思之霧,連詩人自己也覺得似隱似現,難以捉摸。所以結尾説“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無論過去和現在,一切都是那樣迷惘。因此,我們可以説,《錦瑟》所要着意表現的就是多層次的朦朧境界與濃重的悵惘感傷的情思。

再看用典象徵。本詩成為千古詩謎的另一個原因是中間四句並列運用的典故所描繪出的四幅象徵畫面,包含豐富的象徵意義。其中涵藴着人生的所有境界:物我兩忘心沉夢幻的境界,超越生死心向未來的境界,情天恨海心授魂銷的境界,人琴俱亡心寄雲嶠的境界……凡此種種構出一種永恆的神祕,神祕的永恆。因此宋代西昆派詩人楊億説:“(本詩)味無窮而炙愈出,鑽彌堅而酌不竭。”即是説詩意無邊而目.愈研究愈出新意,但鑽研起來很難,然而詩的妙義卻取之不竭。《錦瑟》的魅力還體現在用典的獨特性上,它的奇怪之處在於即使你明白了典故的內涵仍然無法探知詩旨所在,因為義山用典有增殖現象,即它詩中的典故具有發散的暗示件,能引發人們多方面進行聯想,溝通欣賞者所歷的各種人生體驗。他的詩典無一個是經過改造後而呈出新的面貌,他將慧眼參悟原典所獲致的感受所產生的夢幻,作為暗示的發射中心,並以此為源構出一幅幅象徵畫面,畫面之間是跳躍的,不是意念的轉換,而是意境的融接,夢的疊合,甚至是不可捉摸的意識流程,一種情緒的`狀態。這是一種絕對全新的表現手法,如果説李白杜甫的詩是歷歷樓台,那麼李商隱的《錦瑟》就是渺渺雲煙。他繼承了李賀,用一種更典型更絕對的形象思維,把一切交待、敍述、説明都捨去,幾乎只剩下朦朧的圖像、層疊的畫面。這首詩撥動人的琴絃不止一根,至少有五十之數。鍾情者從中傷痛愛情,詩家從中發現詩心,天涯漂泊的遊子吟《錦瑟》思鄉淚垂,一生不幸的人從中感到徹骨的淒涼……它給人們留下了極大的馳騁想像的藝術空間。

三、通境通情:空幻幽渺、變幻莫測的結構

當代著名作家詩學研究專家王蒙先生對李商隱的無題詩有別具慧眼的體會。他認為李商隱運用了“蒙太奇”的結構手法,構築了熔鑄了詩人的詩象與詩境,建造了一個與外部物質世界有關聯又不大相同的深幽的內心情感世界;詩句與詩聯之間的空白、空隙。間隔構成了十分美麗幽深、曲折有致的藝術空間。這種空間便是“通境”與“通情”,即一種能涵蓋許多不同心境的境界,一種能融通各種不同情感的通情。並認為李商隱的無題詩中每個意象每個詩典,都既是人生的風景又是內心的迴轉。這裏景即是心,心即是景。這裏的景心關係與一般寫景文字的寓情於是、見景生情不同,是景實情虛,因景而情。因而李詩是以心靈源為核心,派生投射為意象與典事,為特殊的境界。並進而認為義山這類詩的最大成就之一就是它直觀地捕捉住了掌握了語言的最高層次──超語言,李商隱的無題詩表現為一種心靈場結構,這些詩是無序中的有序,有序中的無序,無線索中的有線,有線中的無線。這首《錦瑟》的抒情結構最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

先由虛同生成一個無邊無際的情感宇宙,再讓歧義四射的意象,在這個宇宙中幻化成朦朧的情思,產生出表面上看五彩繽紛,實質上又無跡無蹤,但讀起來卻令人玩索不盡的藝術境界。中間四句是四個典故構成的可以溝通多方情感的意象,其中無一個虛詞,然首尾兩聯中的幾個虛詞卻不可忽視。首句的“無端”是一個副詞,王鍈《詩詞曲語詞例釋》説:“沒白來地,平白無故。”與末句的形容詞“悄然”呼應,開篇即將迷茫的情緒籠罩成一個混沌的情感空間。尾聯的“對待”“當時”“已”等虛詞則構成迴環時空,並暗示情感曲折、伸展、透射、簸揚、盤旋的線索。“可待”是向未來的延伸,站在“當年”的時空向現在乃至現在的未來透射;“當時”本身就是回視過去的時間,“已”則是站在“當時”的時空再向前追溯。因此這些虛飼就已經構成了雙重雙向時軸,將整個詩的意境控馭起來。中四句正如有人解釋的那樣,充滿了禪學的意味:錦瑟華年是時間的空,莊生夢蝶是四大的空,望帝鵑啼是身世的空,滄海遺珠是抱負的空,藍玉生煙是理想的空,當時已惘然、追憶更難堪的“此情”是情感的空……然而正是在這空中,幻出錦瑟華年的一系列色相。見色生情,傳神人色,因色悟空,又因空生色,陷人難以自拔的深淵。這些由華麗詞藻典飾的意象,變成朦朧的渺遠無跡的永恆空幻世界,然而無論怎樣的“空幻”,最終還是脱離不了“無端”設下的情感空間、由此看來,首尾兩聯雖虛卻實,中間兩聯似實卻虛,虛實變化,奇妙無窮。如果除掉這些虛同,此詩將無法產生這種奇異的審美效果。

以上便是對《錦瑟》的一點賞析,期望每一個別具慧心的讀者都能從中看到自己心中的“錦瑟”。

李商隱《錦瑟》賞析 篇八

錦瑟

唐代:李商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譯文

瑟本有二十五根弦,但此詩創作於李商隱妻子死後,故五十弦有斷絃之意

但即使這樣它的每一弦、每一音節,足以表達對那美好年華的思念。(此句為轉折句。)

莊周其實知道自己只是嚮往那自由自在的蝴蝶。(本句是對“華年”的闡釋。)

望帝那美好的心靈和作為可以感動杜鵑。(本句亦是對“華年”的闡釋。)

大海里明月的影子像是眼淚化成的珍珠。(喻指詞人的悲哀,即使是一個明媚的夜晚,依然想到的是眼淚。)

只有在彼時彼地的藍田才能生成猶如生煙似的良玉。(暗指詞人對當時社會局勢的不滿。)

那些美好的事和年代,只能留在回憶之中了。(亦指自己對青春年華的追思之情。)

而在當時那些人看來那些事都只是平常罷了,卻並不知珍惜。(亦指自己在年輕時對生活的態度也是那樣不知珍惜。)

註釋

⑴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周禮·樂器圖》:“雅瑟二十三絃,頌瑟二十五絃,飾以寶玉者曰寶瑟,繪文如錦者曰錦瑟。”《漢書·郊祀志上》:“秦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絃。”古瑟大小不等,弦數亦不同。義山《回中牡丹為雨所敗》詩有“錦瑟驚弦破夢頻”;《七月二十八日夜與王鄭二秀才聽雨後夢作》詩有“雨打湘靈五十弦”。無端:沒來由,無緣無故。此隱隱有悲傷之感,乃全詩之情感基調。歷代解義山詩者,多以此詩為晚年之作。李商隱妻子故去,所以二十五根絃斷後變為五十弦。“思”字變讀去聲(sì),律詩中不許有一連三個平聲的出現。

⑵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子·齊物論》:“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商隱此引莊周夢蝶故事,以言人生如夢,往事如煙之意。

佳人錦瑟,一曲繁弦,驚醒了詞人的夢景,不復成寐。這裏面隱約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緲的夢境。也有着人生如夢的惆悵和迷惘。

⑶望帝春心託杜鵑:《華陽國志·蜀志》:“杜宇稱帝,號曰望帝。……其相開明,決玉壘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堯舜禪授之義,遂禪位於開明。帝升西山隱焉。時適二月,子鵑鳥鳴,故蜀人悲子鵑鳥鳴也。”子鵑即杜鵑,又名子規。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箋》一九《杜鵑》詩注引《成都記》:“望帝死,其魂化為鳥,名曰杜鵑,亦曰子規。”傳説蜀國的杜宇帝因水災讓位於自己的臣子,而自己則隱歸山林,死後化為杜鵑日夜悲鳴直至啼出血來。。

⑷滄海月明珠有淚:《博物志》:“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績織,其眼泣則能出珠。”《新唐書·狄仁傑傳》:“仁杰舉明經,調汴州參軍,為吏誣訴黜陟,使閆立本如訊,異其才,謝曰:‘仲尼稱觀過知仁,君可謂滄海遺珠矣。’”

⑸藍田日暖玉生煙:《元和郡縣誌》:“關內道京兆府藍田縣:藍田山,一名玉山,在縣東二十八里。”《文選》陸機《文賦》:“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困學紀聞》卷十八:司空表聖雲:“戴容州謂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李義山玉生煙之句蓋本於此。”

⑹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攏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與開端的“華年”相為呼應。詩句是説:如此情懷,豈待今朝回憶始感無窮悵恨,即在當時早已是令人不勝惘然惆悵了。那麼今朝追憶,其為悵恨,又當如何!詞人用這兩句詩表達出了幾層曲折,而幾層曲折又只是為了説明那種悵惘的苦痛心情。

五十的錦瑟乃是天神所用,世間用的錦瑟乃是二十五絃的。五十弦的錦瑟,音律太豐富,音域太廣闊,音韻太悲美而讓凡人享受不了,五十弦的錦瑟是作者自喻:才高志遠卻難為世用。

鑑賞

《錦瑟》,是李商隱的代表作,愛詩的無不樂道喜吟,堪稱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講解的一篇難詩。有人説是寫給令狐楚家一個叫“錦瑟”的侍女的愛情詩;有人説是睹物思人,寫給故去的妻子王氏的悼亡詩;也有人認為中間四句詩可與瑟的適、怨、清、和四種聲情相合,從而推斷為描寫音樂的詠物詩;此外還有影射政治、自敍詩歌創作等許多種説法。千百年來眾説紛紜,莫衷一是,大體而言,以“悼亡”和“自傷”説者為多。

詞人大量借用莊生夢蝶,杜鵑啼血,滄海珠淚、良田生煙等典故,採用比興手法,運用聯想與想象,把聽覺的感受,轉化為視覺形象,以片段意象的組合,創造朦朧的境界,從而藉助可視可感的詩歌形象來傳達其真摯濃烈而又幽約深曲的深思。

詩題“錦瑟”,是用了起句的頭二個字。舊説中,原有認為這是詠物詩的,但註解家似乎都主張:這首詩與瑟事無關,實是一篇借瑟以隱題的“無題”之作。

首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無端,無緣無故,生來就如此。樂器,琴有三絃、五絃;箏有13弦;而“瑟”卻有五十弦。用這麼多弦,來抒發繁複之情感,該是多麼哀傷。古有泰帝與素女之典故,已是哀傷至極了。詞人以這個典故作為喻象,暗示自喻詞人與眾不同,別人只三絃、五絃,而詞人之瑟卻有五十弦之多。真是得天獨厚之天才。暗示他天賦極高,多愁善感,鋭敏幽微。比興用得多麼高妙。下一句,一弦一柱,追憶青春戀愛的年華。首聯總起,引領下文,以下都是追憶美好的青春。但又美景不長,令人失落惆悵。

頷聯的上句,用了《莊子》的一則寓言典故,説的是莊周夢見自己身化為蝶,栩栩然而飛,渾忘自家是“莊周”其人了;後來夢醒,自家仍然是莊周,不知蝴蝶已經何往。下句中的望帝,是傳説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後來禪位退隱,不幸國亡身死,死後魂化為鳥,暮春啼苦,至於口中流血,其聲哀怨悽悲,動人心腑,名為杜鵑。此聯二句,寫的是佳人錦瑟,一曲繁弦,驚醒了詞人的夢景,不復成寐。迷含迷失、離去、不至等義。隱約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緲的夢境。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詞人無限的悲感、難言的冤憤,如聞杜鵑之悽音,送春歸去。一個“託”字,不但寫了杜宇之託春心於杜鵑,也寫了佳人之託春心於錦瑟,手揮目送之間,花落水流之趣。詞人妙筆奇情,於此已然達到一個高潮。

律詩一過頷聯,“起”“承”之後,已到“轉”筆之時,筆到此間,大抵前面文情已然達到小小一頓之處,似結非結,含意待申。在此下面,點筆落墨,好像重新再“起”似的。其筆勢或如奇峯突起,或如藕斷絲連,或者推筆宕開,或者明緩暗緊,手法可以不盡相同,而神理脈絡,是有轉折而又始終貫注的。當此之際,詞人就寫出了“滄海月明珠有淚”這一名句來。

頸聯前一句把幾個典故揉合在一起,珠生於蚌,蚌在於海,每當月明宵靜,蚌則向月張開,以養其珠,珠得月華,始極光瑩。這是美好的民間傳統之説。淚以珠喻,自古為然,鮫人泣淚,顆顆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異景。如此,皎月落於滄海之間,明珠浴於淚波之界,在詞人筆下,已然形成一個難以分辨的妙境。一筆而能有如此豐富的內涵、奇麗的聯想的,實不多見。

後一句的藍田滄海,也並非空穴來風。晚唐詞人司空圖,引過比他早的戴叔倫的一段話:“詩家美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這裏用來比喻的八個字,簡直和此詩頸聯下句的七個字一模一樣,足見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後來古籍失傳,竟難重覓出處。引戴語作解説,是否貼切,亦難斷言。晉代文學家陸機在他的《文賦》裏有一聯名句:“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藍田,山名,在今陝西藍田東南,是有名的產玉之地。此山為日光煦照,藴藏其中的玉氣(古人認為寶物都有一種一般目力所不能見的光氣),冉冉上騰,但美玉的精氣遠察如在,近觀卻無,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諸眉睫之下,這代表了一種異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無法親近的。詩中此句,正是在“韞玉山輝,懷珠川媚”的啟示和聯想下,用藍田日暖給上句滄海月明作出了對仗,造成了異樣鮮明強烈的對比。而就字面講,藍田對滄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為滄字本義是青色。詞人在詞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華和功力。

對於詞人 來説,滄海月明這個境界,尤有特殊的身後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與河東公的“樂營置酒”之會,就寫出了“只將滄海月,高壓赤城霞”(《病中聞河東公樂營置酒口占寄上》)的句子。如此看來,他對此境,一方面於其高曠皓淨十分愛賞,一方面於其淒寒孤寂又十分感傷:一種複雜的難言的悵惘之懷,溢於言表。

此聯和上聯共用了四個典故,呈現了不同的意境和情緒。莊生夢蝶,是人生的恍惚和迷惘;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尋的執著;滄海鮫淚,具有一種闊大的寂寥;藍田日暖,傳達了温暖而朦朧的歡樂。詞人從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樣的神奇、空靈,他的心靈向讀者緩緩開啟,華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觸等皆融於其中,卻只可意會不可言説。

尾聯攏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與開端的“華年”相為呼應,筆勢未嘗閃遁。詩句是説:如此情懷,豈待今朝回憶始感無窮悵恨,即在當時早已是令人不勝惘惘了。對於一般普通人,往往是人到老年,追思以往:深憾青春易逝,功業無成,光陰虛度,碌碌無為而悔恨無窮。但天資聰敏的詞人,則事在當初,就早已先知先覺到了,卻無可奈何,無限之惘然若失。這就是詞人李商隱,借錦瑟而自況了。

李商隱一生經歷坎坷,有難言之痛,至苦之情,鬱結中懷,發為詩句,幽傷要眇,往復低徊,感染於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別詩中説:“庾信生多感,楊朱死有情;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送千牛李將軍赴闕五十韻》)則箏瑟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如謂錦瑟之詩中有生離死別之恨,恐怕也不能説是全出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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