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蜜橘引發的思考

兩隻蜜橘引發的思考
 “丁零零……”急促的早操鈴聲響起，同學們魚貫而出，奔向操場。我正在收拾擴音器，突見一隻黝黑的小手伸到我眼前，講桌上旋即留下兩隻金黃的小蜜橘。我本能地抬頭，但見一張同樣黝黑的臉上，露出虔誠而略顯慌張抑或激動的神情，閃去的身影竟打開了我記憶的大門，一種莫名的感動油然而生……
    送蜜橘的小男孩叫J,他是一年級第一學期中間轉到我們班的，距離現在正好一年。因他父母在小鎮上買了“二手”房，他也就跟着轉學，來了箇中途插班。第一次見到J，就感覺他與同齡的孩子迥異——長着“小大人”的臉，黑而壯，特別不惹人愛的那種；尤其是桀驁不馴的個性，似乎從未被調教過。我問他：“你今年多大？”他則歪過頭反問我：“那你多大呢？”帶有一種反叛，不禮貌甚至十足的野性。我一愣，笑着又問：“你不想在這裏唸書？”他居然回答：“不念就不念！哪個想念？”嚇了我一跳。接下來，他媽才批評了他一句，他竟然往地上一賴，大罵起來……駭得我和數學老師驚慌失措，哪敢收留？事後，我才瞭解到，孩子並非現在的父母所生，是抱養過來的，因過分溺愛，疏於管教，才導致孩子的如此不羈！
都是同一街上的人，我不收他得有個理由哇。於是我回電話説明了大致的意思：本班授課老師都是女同志，威嚴不足，鎮不住孩子，另兩個班都有一男老師；再説我們班人數已多出十來個，班級大了，不好管理，你再找找其他班。
 兩個星期過去了，我以為J讀書已經有着落了，正暗自慶幸少了一大麻煩時，不料曾經的老校長親自打來電話，與我商量：能否試讀？我不好駁老校長的面子，勉強答應了，但約法三章：他要是那種異類，干擾我正常的上課秩序，當然就不客氣。得到J父母的默許後，於是他來到了我們班就讀。因為J長得個兒高高的，自然就被我安放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
班上的孩子們彷彿一朵朵盛開的花兒，芬芳迷人，如詩，像畫，似歌，點綴着我五彩斑斕的生活，編織着我童話王國的夢想，“王子”“公主”們都很乖巧、活潑、禮貌、整潔，每天都在成長變化，而且我似乎能欣喜地感受到。唯獨坐在那個角落的J總是個不和諧的“音符”，上課時，不時地莫名其妙尖叫一聲，惹得全班鬨堂大笑，而他自己還不知犯了那條禁律。我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警告，他也只是笑一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作業錯得不可思議，甚至拖拉或乾脆不帶來。數學老師意見更大，三番五次向我反映他的問題，我真想要求他留級降下去。
然而，我心裏非常清楚：事物都有兩方面，人人都有閃光點。J雖“膽大妄為”，卻也煉就了一副“俠義”心腸：愛打抱不平，樂於幫人——這倒大大地激發了我的“愛才”“惜才”之心理。
有一次放學，他居然主動留下來幫同學做值日，態度十分積極誠懇，動作異常踏實賣力，我被他的行為深深地感動了，笑意不禁溢上了嘴角。第二天，我鄭重其事地在全班表揚了J，並送給他一張精緻的書籤作為獎勵，還啟發大家積極向J 學習。那天，他臉上表現出極度的興奮，還伴有幾絲從未有過的羞怯，我明白這是他第一次從心裏笑出來，笑得那樣陽光燦爛，似一朵醉人的花兒，我也發現J那天着實格外可愛，格外“男子漢氣概” ！
不知不覺地，J的“犯規”少了，作業拖拉的次數也少了。跟初來相比，像換了一個人。重要的是，他寫的字也如其人，灑脱，幹練，嫻熟，彷彿成人的手跡；更令我始料未及的是，當大家對於一難題保持沉默或懶得思考時，而J卻常常作出快捷而響亮的回答，流暢，神氣，幽默，迸發着靈氣。
J在大踏步前進。他顯得比同齡人更果斷，更堅定，更具潛力。我很欣慰激動，但更在思考：從J的身上，是否體現了“放養”的孩子比“圈養”的孩子更有個性？那些“王子”“公主”們是否被雕琢過分了，被髮掘過深了，因揠苗助長導致其在未來學習過程中的後勁不足？
最近從網上看到這樣的一種邏輯，蠻有思考價值：考滿分的學生，你要對他好，因為他將來是科研工作者；考80分的學生，你要對他好，因為他將來可能是你的同事；靠各種小手段取得及格的學生，你要對他好，因為他將來是有可能從政的；逃學的或中途退學的，你也要對他好，因為他將來可能是比爾蓋茨或喬布斯。總之，作為教書育人的工作者，你得是一位“人師”，必須潛心地愛每一個學生，發現他們身上的閃光點或某一種技能強項，並因勢利導，將他們引到正確的人生軌道上，有意識地培養其可持續發展的能力，讓其未來能快樂地成長，積極地創造！
帶着這種理念，我用欣賞的眼光關注着J的成長。不知從何時起，J已是一滴閃亮的水珠被我融進了班級的河流之中，而J也早已把我當作他心目中最愛戴的老師、最真誠的大朋友！兩個蜜橘——不正是承載着J的拳拳之心麼？
我沒有像往常那樣，將蜜橘分給身旁的孩子，而是小心地放進口袋，帶回家放在窗台上，好好觀賞了幾天，仔細品味着其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