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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倩原文及翻譯新版多篇

聶小倩原文及翻譯新版多篇

聶小倩原文及翻譯新版多篇

聶小倩原文 篇一

寧採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對人言:“生平無二色。”適赴金華,至北郭,解裝蘭若。寺中殿塔壯麗;然蓬蒿沒人,似絕行蹤。東西僧舍,雙扉虛掩;惟南一小舍,扃鍵如新。又顧殿東隅,修竹拱把;階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樂其幽杳。會學使按臨,城舍價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歸。

日暮,有士人來,啟南扉。寧趨為禮,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間無房主,僕亦僑居。能甘荒落,旦晚惠教,幸甚。”寧喜,藉藁代牀,支板作幾,為久客計。是夜,月明高潔,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寧疑為赴試諸生,而聽其音聲,殊不類浙。詰之,自言:“秦人。”語甚樸誠。既而相對詞竭,遂拱別歸寢。

寧以新居,久不成寐。聞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窺之。見短牆外一小院落,有婦可四十餘;又一媪衣緋,插蓬沓,鮐背龍鍾,偶語月下。婦曰:“小倩何久不來?”媪雲:“殆好至矣。”婦曰:“將無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聞,但意似蹙蹙。”婦曰:“婢子不宜好相識!”言未已,有一十七八女子來,彷佛豔絕。媪笑曰:“背地不言人,我兩個正談道,小妖婢悄來無跡響。幸不訾着短處。”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畫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攝魂去。”女曰:“姥姥不相譽,更阿誰道好?”婦人女子又不知何言。

寧意其鄰人眷口,寢不復聽。又許時,始寂無聲。方將睡去,覺有人至寢所。急起審顧,則北院女子也。驚問之。女笑曰:“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寧正容曰:“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女雲:“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户外復返,以黃金一鋌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詰旦,有蘭溪生攜一僕來候試,寓於東廂,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錐刺者,細細有血出。俱莫知故。經宿,僕一死,症亦如之。向晚,燕生歸,寧質之,燕以為魅。寧素抗直,頗不在意。宵分,女子復至,謂寧曰:“妾閲人多矣,未有剛腸如君者。君誠聖賢,妾不敢欺。小倩,姓聶氏,十八夭殂,葬寺側,輒被妖物威脅,歷役賤務;顏向人,實非所樂。今寺中無可殺者,恐當以夜叉來。”寧駭求計。女曰:“與燕生同室可免。”問:“何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不敢近。”問:“迷人若何?”曰:“狎暱我者,隱以錐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攝血以供妖飲;又惑以金,非金也,乃羅剎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時好耳。”寧感謝。

問戒備之期,答以明宵。臨別泣曰:“妾墮玄海,求岸不得。郎君義氣幹雲,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歸葬安宅,不啻再造。”寧毅然諾之。因問葬處,曰:“但記取白楊之上,有烏巢者是也。”言已出 門,紛然而滅。

明日,恐燕他出,早詣邀致。辰後具酒饌,留意察燕。既約同宿,辭以性癖耽寂。寧不聽,強攜卧具來。燕不得已,移榻從之。囑曰:“僕知足下丈夫,傾風良切。要有微衷,難以遽白。幸勿翻窺篋襆,違之,兩俱不利。”寧謹受教。既而各寢。燕以箱篋置窗上,就枕移時,齁如雷吼。寧不能寐。近一更許,窗外隱隱有人影。俄而近窗來窺,目光睒閃。寧懼,方欲呼燕,忽有物裂篋而出,耀若匹練,觸折窗上石櫺,歘然一射,即遽斂入,宛如電滅。燕覺而起,寧偽睡以覘之。燕捧篋檢徵,取一物,對月嗅視,白光晶瑩,長可二寸,徑韭葉許。已而數重包固,仍置破篋中。自語曰:“何物老魅,直爾大膽,致壞篋子。”遂復卧。

寧大奇之,因起問之,且以所見告。燕曰:“既相知愛,何敢深隱。我,劍客也。若非石櫺,妖當立斃;雖然,亦傷。”問:“所緘何物?”曰:“劍也。適嗅之,有妖氣。”寧欲觀之。慨出相示,熒熒然一小劍也。於是益厚重燕。明日,窗口外,有血跡。遂出寺北,見荒墳累累,果有白楊,烏巢其顛。迨營謀既就,趣裝欲歸。燕生設祖帳,情義殷渥。以破革囊贈寧,曰:“此劍袋也,寶藏可遠魑魅。”寧欲從授其術。曰:“如君信義剛直,可以為此;然君猶富貴中人,非此道中人也。”寧乃託有妹葬此,發掘女骨,斂以衣衾,賃舟而歸。寧齋臨野,因營墳葬諸齋外。祭而祝曰:“憐卿孤魂,葬近蝸居,歌哭相聞,庶不見陵於雄鬼。一甌漿水飲,殊不清旨,幸不為嫌。”祝畢而返。後有人呼曰:“緩待同行!”回顧,則小倩也。歡喜謝曰:“君信義,十死不足以報。請從歸,拜識姑嫜,媵御無悔。”審諦之,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豔尤絕。

遂與俱至齋中。囑坐少待,先入白母。母愕然。時寧妻久病,母戒勿言,恐所駭驚。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寧曰:“此小倩也。”母驚顧不遑。女謂母曰:“兒飄然一身,遠父母兄弟。蒙公子露覆,澤被髮膚,願執箕帚,以報高義。”母見其綽約可愛,始敢與言,曰:“小娘子惠顧吾兒,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兒,用承祧緒,不敢令有鬼偶。”女曰:“兒實無二心。泉下人,既不見信於老母,請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如何?”母憐其誠,允之。即欲拜嫂。母辭以疾,乃止。女即入廚下,代母尸饔,入房穿榻,似熟居者。日暮,母畏懼之,辭使歸寢,不為設牀褥。女窺知母意,即竟去。

過齋欲入,卻退,徘徊户外,似有所懼。生呼之。女曰:“室有劍氣畏人。向道途之不奉見者,良以此故。”寧悟為革囊,取懸他室。女乃入,就燭下坐。移時,殊不一語。久之,問:“夜讀否?妾少誦楞嚴經,今強半遺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寧諾。又坐,默然,二更向盡,不言去。寧促之。愀然曰:“異域孤魂,殊怯荒墓。”寧曰:“齋中別無牀寢,且兄妹亦宜遠嫌。”女起,容顰蹙而欲啼,足亻匡儴而懶步,從容出門,涉階而沒。寧竊憐之。欲留宿別榻,又懼母嗔。

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無不曲承母志。黃昏告退,輒過齋頭,就燭誦經。覺寧將寢,始慘然去。先是,寧妻病廢,母劬不可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漸稔,親愛如己出,竟忘其為鬼;不忍晚令去,留與同卧起。女初來未嘗食飲,半年漸啜稀。母子皆溺愛之,諱言其鬼,人亦不之辨也。無何,寧妻亡。母陰有納女意,然恐於子不利。女微窺之,乘間告母曰:“居年餘,當知兒肝鬲。為不欲禍行人,故從郎君來。區區無他意,止以公子光明磊落,為天人所欽矚,實欲依贊三數年,借博封誥,以光泉壤。”母亦知無惡,但懼不能延宗嗣。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奪也。”母信之,與子議。寧喜,因列筵告戚黨。或請覿新婦,女慨然華粧出,一堂盡眙,反不疑其鬼,疑為仙。由是五黨諸內眷,鹹執贄以賀,爭拜識之。

女善畫蘭梅,輒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之什襲以為榮。一日,俛頸窗前,怊悵若失。忽問:“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故緘置他所。”曰:“妾受生氣已久,當不復畏,宜取掛牀頭。”寧詰其意,曰:“三日來,心怔忡無停息,意金華妖物,恨妾遠遁,恐旦晚尋及也。”寧果攜革囊來。女反覆審視,曰:“此劍仙將盛人頭者也。敝敗至此,不知殺人幾何許!妾今日視之,肌猶粟慄。”乃懸之。

次日,又命移懸户上。夜對燭坐,約寧勿寢。歘有一物,如飛鳥墮。女驚匿夾幙間。寧視之,物如夜叉狀,電目血舌,睒閃攫拏而前。至門卻步;逡巡久之,漸近革囊,以爪摘取,似將抓裂。囊忽格然一響,大可合簣;恍惚有鬼物,突出半身,揪夜叉入,聲遂寂然,囊亦頓縮如故。寧駭詫。女亦出,大喜曰:“無恙矣!”共視囊中,清水數鬥而已。後數年,寧果登進士。女舉一男。納妾後,又各生一男,皆仕進有聲。

本站翻譯 篇二

浙江人氏寧採臣,為人慷慨豪爽,方正自重。常常對人説:“我一生中沒有愛過第二個女人。”

寧採臣有次恰去金華,到城北後,進一座寺廟裏休息。寺廟大殿寶塔十分壯麗,但地上長滿比人還高的蓬蒿,好像沒有有人來來往往的蹤跡。東西兩側僧人居住的房舍,門都虛掩着,只有南面一間小屋的門上,好像掛着一把新鎖。殿東角有一片修竹,台階下有大池塘,裏邊野藕叢生,已經開花。寧採臣很喜歡這個幽靜的地方。此時恰逢學使來主持考試,城中房舍租金很高,於是考慮在這裏住下,就散步等待廟中僧侶回來。

傍晚時,有個讀書人來開南面小屋的門。寧採臣走上前行禮,並且告訴他自己想在此留宿。那個讀書人説:“這裏沒有房主,我也是個在這裏借宿的人。你不怕冷清住在這裏,我早晚都能向你討教,真是不勝榮幸。”寧採臣很高興,鋪些蒿草當牀,又架起木板當桌子,打算在這裏住些日子。

這天夜晚月光皎潔,寧採臣和那位書生一起坐在大殿的走廊聊天,各自説自己姓名錶字。書生自己説:“我姓燕,字赤霞。寧採臣想他是來應考的秀才,但聽他的口音,根本不像浙江人。於是追問那書生,書生自己説:我是陝西人。”語氣樸實誠摯。等到兩人説完了話,於是相別就寢。

寧採臣因為在陌生的地方居住,久久難以入睡。他聽見北邊房裏有人竊竊私語,好像住有家眷。他起身趴在北牆石窗下,悄悄看了一眼。看見短牆外一個小院落裏,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還有一個老婆子穿着褪色的紅衣服,頭上插有銀梳,一副駝背衰老的樣子,那兩人在月下説話。婦人説:“小倩為什麼久久不來?”老婆子説:“差不多快來了。”婦人説:“她沒向姥姥發牢騷嗎?”老婆子答道:“沒聽到,但她看上去很憂慮。”婦人説:“小丫頭不能當作知己人看待。”

話未説完,就有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進來了,模樣好像很美。老太婆笑着説:“背後不説人,我們兩個正説你呢,沒想到你這個小妖精悄悄進來了,幸虧我們沒説你什麼壞話。”老太婆接着説:“小娘子長得好比畫中人,我要是個男人,也會被你把魂勾跑。”女孩説:“姥姥不誇獎我幾句,還有誰會説我好?”婦人和女孩子説了些什麼,寧採臣沒有聽清。他想這是鄰居家眷的私語,所以躺回草牀不再聽她們説話。過了一會兒,寺廟裏一片寂靜。

寧採臣剛要入夢境時,覺得好像有人進了他的卧室。他急忙起身一看,發現是北院那個叫小倩的女孩子進來了。他不由得吃了一驚,問她進來幹什麼,她説想跟他一起睡。寧採臣一本正經地説:“你不怕別人議論,我還怕別人説閒話呢。偶然一失足,就會成為一個道德淪喪的無恥之徒。”女孩説,夜裏沒人知道。寧採臣大聲責罵,女孩猶豫徘徊想要説什麼。寧採臣吼道:“快走開!要不然,我就要喊南邊小屋裏的人了。”聽了這話,那女孩有些害怕,只好走開了。剛走出門又轉身回來,把一錠金子放在寧的牀褥上。寧馬上把它扔到院子的'台階上,斥責説:“不義之財,弄髒了我的口袋。”女孩羞愧地揀起金子走了,嘴裏還説:“這個男人真是鐵石心腸。”

第二天一早,有個蘭溪的書生帶着一個僕人來應考。他們住在寺廟的東廂房裏。不料,書生竟在當天夜裏暴死了。死後發現,他的腳板心有個小限孔,像是被錐子刺的,還有一縷縷血絲流出來了。大家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過了一個晚上,書生的僕人也死了,他的症狀和書生一模一樣。晚上,燕生回來了。寧採臣問他知不知道死因,他認為這是鬼魅乾的。寧採臣為人耿直,根本沒把鬼的事放在心上。

到了夜裏,那個女孩子又來找他。她對寧採臣説:“我見過的人多了,但沒有像你這樣剛直的人。你有聖賢人的品德,我不敢欺騙你。我叫聶小倩,十八歲就病死了,埋在這座寺院旁,不幸遭受妖物的威脅,幹了不少傷天害理的勾當。我用容顏去迷惑別人,這本來並不是我願意做的。現在這寺中沒有人可以殺,鬼夜叉很可能要來殺你。”寧採臣聽了這話,十分驚駭,他請求小倩幫他想辦法。聶小倩説:“你跟燕赤霞住在一屋便能免除兇災。”寧採臣問了一句:“為何不去迷惑燕赤霞?”小倩回答説:“他是個奇人,鬼妖不敢接近他。”寧採臣又問:“你們怎麼樣去迷惑人呢?”聶小倩説:“和我親暱的人,我悄悄用錐子刺他的腳心,這樣,他很快就昏迷過去了,於是,我再吸他的血給妖怪喝。有時候,我用金子去勾引,其實那不是金子,而是羅剎鬼的骨頭。這東西留在誰那裏,就能把誰的心肝掏去。這兩種方法,都是迎合而今人們貪色好財的心理。”寧採臣問她什麼時候戒備,她説明天晚上。臨別時,小倩哭着説:“我掉進了大海,找不到岸。你是仗義君子,一定能救苦救難。如果你能把我的朽骨帶到一個清淨的地方安葬,我將感激不盡。”寧採臣答應了她的要求,問她的墳在哪裏,她説:“請記住,白楊樹上有烏鴉巢穴的地方便是。”説完出門,片刻消失不見了。

第二天,寧採臣恐怕燕赤霞外出,便早早到他房裏,邀請他喝酒。上午九十點鐘,酒菜準備好了。在酒席上,寧採臣留意觀察燕赤霞。寧採臣表示想和他同屋睡,燕赤霞推辭説自己喜歡清淨,寧採臣不聽,到了晚上,強行把鋪蓋都搬過來了,燕赤霞不得已,只好跟他同睡,他囑咐寧採臣:“我知道你是個大丈夫,對你也很欽佩。不過,我有些私事,不便明説。請你不要翻看我的小箱子。否則,對你我兩人都沒好處。”寧採臣很恭敬地答應了。後來,各自就寢。燕赤霞臨睡前把小箱子放在窗台上,過了一會兒,他就鼾聲如雷。寧採臣半天也睡不着。大約一更時分,他發現窗外隱隱約約有人影,正慢慢靠近窗户朝裏看,目光閃閃。寧採臣很害怕,正要喊叫燕赤霞,忽然聽見有個東西從小箱子中飛出,像一匹白綢緞閃閃亮,折斷窗户上的石格,猛然一射,隨即像電光一樣熄滅了。這時,燕赤霞醒來起身,寧採臣假裝睡着了,在暗中觀察他。只見燕赤霞拿起箱子檢查,從裏面取出一個東西,映着月光嗅了嗅。那東西亮晶晶的,大約有兩寸長,一片韭菜葉子大小。然後,燕赤霞把它緊緊包牢,又放進箱子裏。燕赤霞自言自語:“什麼老妖怪,竟敢有這麼大的膽子,把我的箱子都給弄壞了。”於是,他又躺下來。

寧採臣覺得太奇怪了,便起身問燕赤霞,並把剛才所看到的情節都告訴了燕赤霞。燕赤霞説:“既然我們已成好朋友,我也就不必再隱瞞了。我是個劍客。要不是那個石格子阻擋,妖怪當時就會死的。雖説它這次沒死,但它已受了重傷。”寧採臣問他剛才藏起來的是什麼東西,燕赤霞説是劍,並説剛才聞它,上面有股妖氣。寧採臣説想看看這柄劍,燕赤霞拿出來給他看,原來,這是一柄亮閃閃的小劍。於是,寧採臣更加重視燕赤霞。

第二天一早,寧採臣到窗外查看,發現地上有攤血跡。這天,寧採臣走出寺院,在寺院北邊,他看見一片荒冢。再一看,果然有棵白楊樹,樹上有個烏鴉巢。

寧採臣辦完事以後,急忙整理行裝準備回家。臨行前,燕赤霞設宴送行,並把破皮囊贈送給寧採臣,他告訴寧採臣:“這是劍袋。你好好收藏,它可以避妖怪。”寧採臣想跟他學劍術,燕生説:“像你這樣信義剛直的君子,本來是可以學的,但你是富貴階層的人,不是幹我這一行的。”寧採臣撒謊説有個妹妹葬在寺院北邊,打算遷葬。於是,他挖出聶小倩的朽骨,用衣衾包好,租船返回家。

寧採臣的書齋靠近郊野。他回家後就將小倩的墳建在齋外。建好安葬後,他祭祀説:“可憐你孤零零的,把你葬在我小屋旁邊,這樣,你的悲歡我都能聽見,希望你不會被鬼雄欺負。一杯水酒,不成敬意,請不要嫌棄,把它喝了罷!”他祝福完以後正準備回家,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道:“請等等我!”回頭一看,竟是小倩。聶小倩笑着謝寧採臣:“你的信義,我永遠也報答不盡。請讓我隨同你回去,拜見婆婆,就是做個丫頭小妾也心甘情願。”寧採臣細細打量她,見她肌膚細嫩,小腳尖尖,身材嬌嬌,嫵媚動人。

於是,便帶她一同回到書齋。寧採臣讓她先坐一會兒,他先進去告訴母親。他母親聽説後感到很吃驚。當時,寧採臣的妻子已病了很長時間,母親叫他不要聲張,以免刺激病人。他們母子正説着話,聶小倩已悄悄進屋,跪在地上拜見寧採臣的母親。寧採臣介紹説:“這就是小倩。”寧母驚慌地看了看她,心裏很害怕。聶小倩説:“我孤單一身,遠離父母兄弟。承蒙公子關照,使我擺脱了困境。因此,我願意侍奉他,以報答他的恩德。”寧母見她模樣很可愛,才敢與她説話。寧母説:“姑娘肯照顧我兒子,我這個老太婆當然很高興。只是我一生僅養了這個兒子,要靠他傳宗接代,不敢讓他娶個鬼妻。”小倩説:“我真的沒有二心。九泉之下的人既然得不到您的信任,那就讓我把公子當兄長對待,聽候您老人家的吩咐,早晚伺候,行不行?”寧母覺得小倩的話説得很真誠,便答應了。小倩説她想拜見嫂夫人,寧母推辭説寧妻患病在牀,多有不便。小倩也就沒有去。接着,小倩立即到廚房,給母親做飯。她在寧採臣家進進出出,穿堂入室,像是來了很長時間一樣,一點都不陌生。

天黑以後,寧母有些怕她,要她先回去睡覺,卻不給她準備牀被。小倩意識到這是母親趕她走的信號,於是,她就走了。經過寧採臣的書房時,她想進去,又不敢進,在門外徘徊。寧採臣叫她,她説:“房裏有劍氣,叫人害怕。前些時候在路途上不敢見你,就是這個緣故。”寧採臣頓時想起燕赤霞送給他的破皮袋,於是,他趕忙把袋子拿下來掛到別的房間去了。小倩這才進了書房,在燭燈邊坐下。坐了半天也沒一句話,後來,她問寧採臣:“你晚上讀書嗎?我小時候念過《楞嚴經》,現在多半已忘光了。請你幫我找一冊,夜晚空閒時我請大哥指點指點。”寧採臣答應了。 兩個人又無話可講,小倩也不説告辭。到了二更以後,小倩還坐在書房裏不走,寧採臣催她,她傷心地説:“我是外地來的孤魂,特別害怕到荒墓裏去。”寧採臣説:“這裏沒有別的牀,而且兄妹之間,也應該避嫌。”小倩站起身,一副愁眉苦臉要哭的樣子,想邁步卻又邁不開步子。她慢吞吞地走出書房,過了台階就不見了。寧採臣心裏很可憐她,想留她睡在別的牀上,又擔心母親會責怪。

第二天一早,小倩向母親請安,端水給她盥洗,家務活忙個不停,而且,樣樣都合寧母的心。傍晚時,小倩自動離開書齋。她經過書房時,經常藉着燭光念經,直到寧採臣要睡覺時才悽然離去。本來,自從寧妻病倒以後,寧母便操持起所有的家務,她已疲勞不堪。自從小倩來到家以後,寧母就清閒多了。天長日久,寧母和小倩漸漸熟悉,她對小倩也越來越疼愛。到後來,寧母已忘記小倩是個鬼變的,而不忍心晚上叫她走,便把她留下來跟自己一起睡。小倩初來時,不吃不喝,半年後才開始吃點稀飯。寧採臣母子都很喜愛她,從來不説她是鬼。

不久,寧妻病逝了。寧母想收小倩做兒媳,但怕她不能生兒育女,小倩説採臣將有三個男孩,不會因為有鬼妻就沒有後代。於是,寧家大辦酒席,遍請親友。婚禮那天,小倩穿戴一新,大大方方地出來見親友,令滿堂親友都看呆了。人們不懷疑她是鬼,而懷疑她是仙人。於是各方的親戚都來祝賀他們,並且爭相拜見小倩。小倩擅長畫蘭花梅花,經常作畫答謝賓客,得到畫的人把畫收藏好並且以得到小倩的畫作為榮耀。

一天小倩靠在窗前,憂心忡忡的樣子。忽然問:“革囊在哪裏?”寧採臣説:“因為你怕它,所以把它收藏在了其它地方。”小倩説:“我受到生人的氣息已經很久了,應該不再害怕,最好將革囊掛在牀頭。”寧採臣詢問她這樣做的原因,小倩説:“這幾天以來,心裏的憂患沒有停止過,料想金華的那妖怪,記恨我逃跑了,恐怕早晚要找過來。”寧採臣於是拿革囊過來。小倩反覆看了看,説:“這個是劍仙用來盛裝人頭的,現在破成這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我現在看到它,也還是渾身發抖。”於是把革囊懸掛起來。第二天又讓寧採臣移掛到門口。晚上兩人點燈相對而坐,忽然有一個象鳥一樣的東西飛來了。小倩嚇得躲到了夾幕裏,寧採臣看着那個東西如夜叉一般,雷電般的眼睛,血色的舌頭,渾身發光快速向前,到了門口停住了,徘徊了好久,慢慢靠近革囊,用爪子抓取革囊,好像要將它撕裂。革囊忽然響了一聲,變得跟簣一樣大,恍惚之間有鬼物從革囊裏突出半身,並且將夜叉揪入了革囊,於是就安靜了下來,革囊也變回之前的樣子。寧採臣又驚又怕,小倩也出來了,高興地説:“沒事了!”一起看革囊裏面,只有清水而已。

幾年後,寧採臣考中進士,小倩也生下一個男孩。後來寧採臣又納妾了,小倩和她各生了一個男孩。他們的孩子後來也成了一個有名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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